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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县城到老家，驱车需要半小时。

狭窄的盘山路，嵌在高山与峡谷间，沿途竹林成片，风吹竹影，灵动的绿意在四季里无限蔓延。

有竹的地方便有笋，因而老家盛产竹笋。竹笋的生命力之旺盛，春雨是 的见证。往往一场雨后，笋尖就会争相破土，勤勉地向上伸展腰肢，有时一日便能窜出数尺。

如今村里已经少有人住，但是大家仿佛约好了一般，都在几声雷响后回到山中，“讨笋”吃！

我问过父母为什么将挖笋叫作“讨笋”，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我个人的理解是，笋为自然的馈赠，我们可不就是向山林讨美食么？

讨笋是有讲究的。土下 ，将将破土者次之。

家乡一带，以“白芽笋”为贵。白芽笋，通常是指未破土的毛竹笋或麻竹笋。在土中的竹笋，未经日光点化，芽头嫩*，笋肉洁白。

前几日父亲入山讨笋，中途又饥又渴，身边没有可饮可食，便取了一根“白芽”剥壳生食充饥。父亲说，白芽笋生食口感脆嫩多汁，鲜甜无比。我虽没吃过，但是觉得老爹的说辞很是可靠，因为煮熟后的白芽笋，口感亦是如此。

白芽笋好吃，找起来却费尽。上面说了，白芽笋是未破土的笋，隐藏在地底下，因此入了竹林，须得仔细观察。地表有裂缝的地方，就有机会。

竹子们表面上看各自独立，实则底下盘根错节，为了避免锄头伤到竹笋本身，就要用锄头在距离裂缝处两公分左右的位置锄下。通常能挖到 根笋，就会牵连出第二根、第三根。

我原来不知道很多笋是没有机会长成竹子的，总是为竹林的前途担忧。后来听说谷雨之前的笋，成材的几率很小，也就肆无忌惮地享受了。

竹笋的品种有很多，自春徂夏，取之不竭。然而人与自然在数万年间建立起来的默契，早已将依时而食奉为饮食圭臬，哪个季节吃哪种笋，大家都了然于胸。

老家地处闽浙交界处，常吃的便是毛竹笋、麻笋、雷笋、苦笋等。无论是哪一种竹笋，上了农家的餐桌，总是清炒居多。

鲜嫩的竹笋，无需过多佐料加持，简单的油盐调味便是 。丰富的汁水，柔软的纤维在嘴里断裂，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……这些曾无数次唤醒我乡愁的滋味，都在这个因为疫情困居在家的春天回到了嘴边。

因为在家度过了一整个春天，所以有幸将各种做法的笋尝了个遍。

心肝菜炒笋，是儿时吃的，已经有许多年没在餐桌上见到过，如今吃起来，真有种失而复得的小确幸。

心肝菜，即大青叶，口感清爽而苦，笋子鲜甜爽脆，两者搭配，便是将清爽的口感发挥到了 。

还有一道菜籽油焖笋，也是这个季节常吃的。

四月是麻笋的旺季，一次入山，便能讨回近百斤笋来。趁着好天气，一部分被妈妈晒成笋干，一部分清炒，还有一部分用来做焖笋。

菜籽油是焖笋的灵*。焖笋只取麻笋靠近根部的位置，滚刀切块，先过一遍水，再加入八角、孜然、菜油等作料，用小火拉长时间线，慢慢焖。

焖好的笋，褪去了鲜笋的硬脆，增加了柔韧的口感，这种柔韧中依然保持着脆度，却温柔了许多。一口咬下，依然汁水充盈，只是少了鲜笋的鲜爽，多了调味品赋予的丰富滋味。

焖笋的优势是易于保存，往往焖一次，可以吃上十来天，放在冰箱里则能保存更久。另外还有笋片鸭杂碎糊糊汤、糟菜炒鲜笋等等与笋有关的美食，都是极好吃的。

这段时间，经常因为疫情的反复而感到焦虑不安，却又时常在吃到山林美味时生出“ 值得”的感慨。

也罢，甭管 值不值得，

反正春天的竹笋一定值得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