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里的想念

----马齿苋

医院张亚囡

所有图片均来自中国植物图像库

不忘的味道

早晨方醒，听见窗外鸟叫，无理由地高兴，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，窗台上的植物笼罩在暖暖的日光里，精神抖擞地伸着懒腰。我望向这窗外的清晨，调皮的春风轻抚着树梢，远处的草地上泛着嫩绿，枝条在吐着新芽，麻雀叽叽咋咋的叫着……这是一个春天的早晨，当清晨的一缕缕阳光温暖我的脸庞，没来由地，突然想念起母亲做的马齿苋。

小时候家乡的土地上，春夏之际马齿苋遍地都是。田地里有，农家院落的房前屋后也有，随处可见，长了脚一般。乡间田野的味道，阳光撒在草叶上，满鼻子青青草香！乡里人管它叫“麻绳菜儿”，带着儿化音的乡音叫法，一改马齿苋的文绉与拗口，捎带着对它的无限喜爱。

村里每户人家都有一块自留菜园，从冬天一垄垄的大白菜到夏天浓荫遮蔽的*瓜、豆角、青青的辣椒、绿油油的韭菜……一年四季都不缺蔬菜。清明过后，碧绿的菜畦地里长出一棵棵马齿苋，不需要特意的照顾，兀自长的肥肥壮壮，肥硕的茎秆上厚墩墩的叶子嫩绿嫩绿的，像马的牙齿一般，这时母亲会挑选一些嫩叶，回家做凉拌菜，摘回来的马齿苋冲洗干净后在沸水里焯透，捞出后用清水洗净，切成小段，放入盘中。拌入细盐、酱油、麻油、生姜末、大蒜泥等调料，捏成宝塔状。凉拌马齿苋不用放醋，因为马齿苋自身就有一种绵软的酸味。这青绿的小菜，口感清淡爽口，刚入口有种酸酸甜甜的味道，配着稀饭是极好的。

有时母亲也会把马齿苋切碎，与鸡蛋一起炒，虽没有香椿炒鸡蛋香味浓郁，吃起来也自有一番风味。家里主食不够的时候，母亲便将马齿苋切碎，用烫面做成油盐卷，既可当饭，又可当菜。刚出锅热腾腾的冒着香气，马齿苋淡淡的酸味混合着小麦面香的味道至今犹在舌尖。

新鲜的马齿苋吃不了时，母亲便将其用开水焯过，晒干后封装好，等冬天取出来，温水泡开切碎，和剁碎的油渣做成饺子馅，包出一个个玲珑剔透的饺子，影影绰绰还能看到馅的颜色。饺子出锅时空气中到处弥漫了饺子发出的股股热气，迎面扑来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。轻轻咬一口，饺子皮的香嫩、馅的鲜美和浓浓的汤汁顿时充满口腔，口味与新鲜的马齿苋略有不同，多了一些嚼劲儿，少了一点涩性，清幽的味儿更盛。可惜好多年没有吃过母亲亲手做的马齿苋饺子了……

不同的记忆

马齿苋作为菜蔬在我国历史悠久，杜甫的《园官送菜》便提到了马齿苋：“苦苣刺如针，马齿叶亦繁。青青嘉蔬色，埋没在中园。……乃知苦苣辈，倾夺蕙草根。……又如马齿苋，气拥葵荏昏。”诗人赞美园中蔬菜的青翠欲滴，不忘把枝繁叶茂的马齿苋送与他人品尝。苦苣可食，但不如马齿苋那样口感滑美。杜甫在诗序中说：“园官送菜把，本数日阙。矧苦苣马齿，掩乎嘉蔬。”由此可见，唐朝宫廷内有时也吃马齿苋，并以此作为体察民情的一种表示。

明人王磐编写有《野菜谱》，内中记录了多种野菜，貌不惊人的马齿苋，便被收录其中：“救饥：入夏采，沸汤瀹过，曝干。冬月旋食亦可。楚俗，元旦食之。”可见当时马齿苋也是相当重要的菜蔬。明?吴承恩在《西游记》第八十六回中写道唐僧师徒取经路上，孙悟空打死艾叶花皮豹子精，樵子与母亲安排素斋答谢师徒四人。农家寒素，然野菜宴的清淡别有一番滋味，“嫩焯*花菜……浮蔷马齿苋，江荠雁肠英……”马齿苋再度翩然出现，令满桌的野菜宴别具一格。

汪曾祺先生在《 草木》里也提到马齿苋，写道“我的祖母每于夏天摘肥嫩的马齿苋晾干，过年时作馅包包子。她是吃长斋的，这种包子只有她一个人吃。我有时从她的盘子里拿一个，蘸了香油吃，挺香。马齿苋有点淡淡的酸味。”马齿苋淡然的酸味留在了人的味蕾里，记录在古今文人的文字里。

马齿苋

machixian

在阳光下，土壤里，它尽可能放低自己。情不自禁，把空旷的乡野一寸一寸填充。不显眼，不招摇，匍匐而长亦或立地而居，遮盖地表或是亭亭玉立，不卑不亢，淡然而生。在历史的长河里，马齿苋，像个“深藏功与名”的侠士，隐在乡野，匿于田间。每个地方马齿苋的叫法不一，做出来的口味自然也是不同，每个人的味蕾里藏匿的家乡味道也迥然相异。

不同的功用

马齿苋

既是蔬菜，又是良药。

小的时候，夏天吃坏肚子，腹泻，母亲就采一把马齿苋回来，洗净，在石臼里捣碎，用布包着挤出深绿的汁液，和着煮出来的米汤，加点蜂蜜，一碗绿油油的散发着浓浓青草味的汁液，猛喝几口，酸涩里带着甘，第二天，便药到病除，再向母亲要来喝时，便是没有的了。记得有次手上被蜜蜂蜇出红肿的包，母亲便将马齿苋搅碎，连汁带渣敷在手上，一两天后，肿*就奇迹般地消了。至此留在印象中的马齿苋成为一种自带“魔力”光环的不平凡的野菜。

后来翻阅书籍，愈发觉得马齿苋平凡却不简单，历代名家对其多有记载。李时珍认为“其叶比并如马齿，而性滑利似苋，故名。其性耐久难燥，故有长命之称。”《本草图经》尊它为五行草“以其叶青、梗赤、花*、根白、子黑也。”短短几字真切的描绘出了马齿苋的本色，一根红红的主茎，从泥土里钻出来，分叉几根，互相烘托，如伞张开，支撑起一片小天地，叶儿扁平，青翠、厚实、玲珑、娇俏。绿意里，炸开小*点，马齿苋开花，花瓣如一小囊。朵朵簇生的“太阳花”不张扬地怒放在灿烂的阳光里，内敛，沉着。果实裂开里面的种子黑乎乎的，蕴藏着下一代的生命。

马齿苋始载于《本草经集注》，陶弘景于“苋实”项下云：“今马苋别一种，布地生，实至微细，俗呼为马齿苋。亦可食，小酸。”指出了马齿苋的特点铺地而生，种子细小，味酸。《本草纲目》载：“马齿苋处处园野生之。柔茎布地，细叶对生。六七月开细花，结小尖实，实中细子如葶苈状。人多采苗煮晒为蔬。”唐代孟诜《食疗本草》一书载：“细切煮粥，止痢，治腹痛”，马齿苋煮粥，既是美味又是药疗。

马齿苋为马齿苋科植物马齿苋PortulacaoleraceaL.的干燥地上部分，首次收载于版药典，此后历版药典均有收载。全草皆可入药，具有清热解*，凉血止痢，除湿通淋之效，用于热*血痢及下痢脓血，里急后重。《本草纲目》曰“散血消肿，利肠滑胎，解*通淋，治产后虚汗”。《本草求原》载“散血消肿，利二肠，解*。治破伤风属半表半里者，杀虫。”马齿苋性寒滑利而入血分，善清肠道热*，且能凉血止血，常与*芩、*连、车前子等同用；马齿苋为清热解*常用药，临床多单用，与其他清热解*之蒲公英、金银花、大青叶等并用，有增效之功。因其性寒滑利，脾虚便溏及孕妇慎服。现代研究显示，马齿苋具有抗菌、收缩子宫、抗氧化、延缓衰老和降血脂等作用。对痢疾、肠炎、肾炎水肿、产后子宫出血、痔疮出血、乳腺炎等病症有一定的疗效。

马齿苋的种子亦可入药，以粒饱满，色黑者为佳，有清肝、化湿、明目之效。

窗外日光弹指过，席间花影坐前移。看着自家阳台上即将长叶抽穗的铃兰，想到马齿苋的花，在乡间随处可见的角落里，开出**的一小朵，没有俏丽的模样，掩映在姹紫嫣红的百花中，不耀眼，不争锋，默默孕育着黑色的种子。大自然中毫不起眼的马齿苋，有野草的坚韧，有神奇的药效，却以谦恭的姿态走过千年风雨磨砺，默默隐居于荒草之间，月白风清，静守岁月。想要到乡野去，和马齿苋来一次遇见，和春天来一场约定。采些马齿苋带回家，选一些洗净，学着母亲的模样，炒鸡蛋、凉拌、做馅包饺子……吃不完晒干存放起来，什么时候想念，就拿出来……另外种一些在阳台的花盆里，看它春生夏长……

1

END

1

本平台文章未经神农本草精英会同意不得转载，欲转载请与平台联系。

有奖征集